儒谓医类小道，其说当否。

物理囿于形迹者，据方体而可以形容；物理妙乎造化者，无穷尽而难于拟议。大哉医之为道也！天地以生物之心为心，元气育灵，有不备者，医为裁成而辅相之，即古补衮之说。小道之言，出自子夏，当时或未必拘拘直指医下农圃也。迨启于朱注之后，指之真而言之切耳。古圣继天立极，有稷教民稼穑，有羲画易，有农尝木石，有帝叙，内经首立民命，皆四端之托始由出者，岂数圣倡率蒸民，而为君子不为之事乎？先哲谓士穷达所就，而以医相相偶言，同一为良，戒，事亲者不可不知医。周诗以稼穑为宝，尼父谓五十以学易，可以无大过。是皆必有所可取，而发于心声。小道之注，抑九皋篇鹤尾之注耶？予于君子不器之言，信有征矣。夫器谓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。四者偏于一隅，则泥矣，小矣，器矣。周礼分别疡科，唐令妄列执技，宋儒过云贱役，昧也，忽之甚也。殊不知三坟之余，帝王之高致，圣贤之能事，人能穷理尽性，格物致知，诚意正心，天人洞彻，变通穷达，充廓精微，怀抱蹈晦，行素其位。穷可言一身之医，二乡之医，达可言一国之医，天下之医，敛之治身，理会消患于未兆，施于有政，理会广生于无穷。始以道变而言医，医化而为道，得鱼忘筌，得道泯迹。不以正言医，而以理言医，不拘于理言医，而以范围天地，曲成万物，充周通变，神吾心，易以忘乎医，可以安老，可以怀少，可以剚君剚。亲，可以捍患御灾，可以锄邪养正，一理该贯，形气顿超。古人论观复育之理，而云：火之克金，水之生木，出入循环，生克嗣续，老彭得之以养身，君子得之以养民，圣人得之而天下平。夫摄生之法，与修齐之道，理无二岐，道同一轨。道无往不载，医无往不寓。如五谷为养，五畜为益，农之医也；五果为助，五蔬为充，圃之医也。明消长，识存亡，修省豫立，趋吉避卤，卜之医也。审阴阳表里虚实，调木火、土、金水五味药石之医也。道以载医，所包甚广。曷不闻鹖冠子曰：伊尹之医殷，吕望之医周，奚生之医秦，申麅之医郢，原季之医，晋，陶朱之医越，夷吾之医齐。魏文侯曰：管子用政，行医术，以扁鹊之道，桓公其霸乎？吾夫子修春秋，医万世乱臣贼子；祖述尧、舜，宪章文武，律天时，袭水土，医百世百王百帝，示诚明四勿，医后世儒者心用之妙，入道积德之基。夫人言医，岂可胶柱鼓瑟，固执草木金石为医之云乎哉？夫如是，岂不为补衮，岂不为曲成万物，充周通变哉？夫何小之有？夫何云远泥，而君子不为之有哉？予故曰：谓小道不可也，谓人不融会而小其道可也；谓道为远泥，不可也；谓心学失传，囿于形迹而泥其道可也。彼小之者，自因见道之小，非吾之所谓小也。我广大之；彼泥之者，自因识道之泥，非吾之所谓泥也，我廓充之。传曰：人能弘道，非道弘人，顾人造就力行之何如耳。志道者，必先知所止，则志有定向，自不为过论他岐惑信夫。

下一篇